舅父說:「我好掛住呢啲風扇,一條繩拉一拉就開。原來你屋企仲有。」
阿媽答:「好似以前奶婆個閣仔咁,佢一上閣仔,拉一拉繩就全閣仔光晒。我哋嗰時仲點緊火水燈咋,佢已經有電。梗係啦,佢嗰時開舖頭,賣米嘅。」
舅父:「我記得啲人成日讚佢煮野好食,其實係因為佢落得油多。佢嗰時唔肯節衣縮食,偷偷地買油煮餸,所以先咁好食。」
過咗一日,阿媽繼續回味:「我哋細個成日去奶婆度玩,佢間舖好大架,喺大欖,喺我哋小欖隔離,賣米既,拎啲米返嚟磨左佢先賣。」
「另一邊賣酒,有好多酒埕,一個個好大個鑲喺個櫃度。櫃上面有一個個匙羹,寫住一兩二兩,用嚟賣酒。我嗰時一隻腳踩住地下,另一隻腳跨上個櫃度...唔得架,整跌啲羹就聽俾人鬧死。阿舅母好惡架,叫我地唔好喺度玩。」她笑出來,好似仲係當年那個爬酒櫃的丫頭一樣。
「阿婆煮野好好食架,佢對人好囉,成日請人食嘢,所以鬥地主嗰陣,啲人都冇供佢出嚟。」
「我哋叫佢做奶婆,其實即係外婆。佢成日喺閣仔上面伸個頭出嚟望落嚟。」
「有時過節,我哋去食飯,有時食頭圍,有時食尾圍。我地細路仔,邊記得點解有飯食,總之就有啦。好多人食架,又有雞,仲有盞大光燈照住,好威。奶婆好好既,我地就時時食完拎隻脾番去俾阿麻食。」
我問:「咁婆婆細個咪好有錢?」
阿媽答:「係呀,以前婆婆係有錢架,係阿公冇錢啫。不過阿麻就醒呢,佢啲仔女全部都跟有錢人。三姑媽係,二姑媽又係,二姑媽個老公件衫腳掛住舊玉嘅。阿公就娶左婆婆。」
「婆婆三歲就死老豆,奶婆係靠自己一個人做生意,好叻架啦嗰陣時。有時婆婆冇嘢食,都係去奶婆度攞嘢畀我哋食。」
阿媽自動波大談佢同外婆的故事,佢嗰種嚮往同自豪,仲有童真,令我諗起我阿婆。
我哋冇好親密嘅婆孫關係,我冇印象我同佢有點樣接觸,我仲唔係好聽得明佢啲鄉下話,但佢算係非常和藹嘅老人家,尤其是晚年都算成日笑口常開,仲經常戴一頂手塚治虫或畢加索會戴的畫家帽出街。佢成世人都乾乾淨淨,在白加士街住時,屋企養咗隻貓。
我喺佢死後先慢慢知道佢嘅好人好事:我舅父話七八十年代,就算屋企生活困難,婆婆都瘋狂帶電器衣服物資返鄉下畀屋企人、喺我舅父經歷離婚時,雖然佢自己已經好老,離婚並唔係佢年代嘅嘢,但佢仍然好有力咁支持個仔;我阿媽話佢啞忍阿公有外遇;仲有死後大家先發現,佢一早幫自己準備好晒吉儀入晒紙巾,毋須晚輩操心。
我阿媽點樣回想起奶婆,或者就同我點樣回想我阿婆差唔多。我估我阿婆唔會諗到,佢頂帽、佢隻貓或者係佢自己摺定吉儀呢啲喺佢整個人生中唔多重要嘅點滴,會留喺我心裡面。而奶婆都應該唔會估到,佢閣樓嗰盞燈,會成為佢嘅標誌。